灯光很刺眼。
程幽眯着眼睛，适应了好一会，这才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象。一间四四方方、空荡荡的房间；正前方，是一面填满整个墙壁的巨大镜子。
如果没猜错的话，这应该就是那种所谓的单向玻璃。想必此时此刻，在玻璃的另一面，正有好几双眼睛在直勾勾盯着自己把。
程幽心想。
虽然眼罩和口塞都已经拿掉了，但程幽身上的拘束衣并没有被完全解开。有人从背后靠近过来，掀开拘束衣胸口、衣袖上可拆卸的部分，然后将冰凉的电极片贴到了程幽的皮肤上；这还没完……紧接着，这些家伙又正对着程幽的瞳孔，架好了一只摄像头。
这是什么，测谎仪？
程幽不免紧张起来。
看来老徐说的没错，这些所谓“特遣队”的人，可不是闹着玩的……他即将要面对的，是一场真格的“审问”！与眼下这阵仗比起来，昨天那位手里拿着一张清单、只在口头上问了些问题的医生，简直堪称和蔼可亲！
此外，程幽也感觉出来了。虽然同属于“组织”，但是老徐、阿柒他们，与这些家伙明显不是一路人。
“程幽，请如实回答我的提问，不得有所隐瞒，能做到吗？”
墙角的扬声器里，传来女性的声音。单是听声音就感觉得出来，说话的一定是个不苟言笑、而且非常强势的女人。
“我有权保持沉默吗？”程幽回答道。
“没有。”
“唉，我说这位姐姐啊。不是我不想配合，但你们是不是也该稍微向我解释一下情况？”
程幽开始喋喋不休，心里想着，哪怕是稍微从对方嘴里逃出一星半点的情报也好。而且说实话，莫名其妙遭到这样的对待，他心里也难免有些怨气。
“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，但是搞这么大阵仗，又这么严肃，弄得我很紧张啊。这人啊一旦紧张起来，脑子就开始混乱，舌头也开始打结，本来能想起来事也想不起来、能说清楚的事也说不清楚了。所以我建议咱们先换个舒心一点的环境，泡杯茶，再来点轻音乐什么的……”
“不要浪费时间，用‘能’或者‘不能’来回答我的提问。”扬声器里的女人冷漠无情地说道，“如果你不能回答的话，我们就跳过这个步骤，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，也不是不行……我再问一次，如实回答我的问题，能做到吗？”
这盛气凌人的态度，让程幽不禁有点头皮发麻。虽然不知道她所谓的“下一个环节”到底是什么，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。
“能做到，特别能做到！”程幽怂了。
“我说了，不要浪费时间，用‘能’或者‘不能’来回答我的提问。”对方似乎还是不满意。
“……能。”程幽这下彻底老实了。
“很好，那我们直接进入主题。昨天晚上，你与‘收容物677号’联手击败了一名拥有拥有超强能量场、而且具备再生能力的敌人，是这样吗？”
“打败敌人的是阿柒。”
程幽皱起眉头。他注意到，好像除了老徐以外，组织里的其他人都不会称呼“阿柒”这个名字，从来都只是叫她的编号。程幽不喜欢这样，感觉冷冰冰的，一点人情味都没有。
“可是根据我们的评估，在当时的情况下，‘收容物677号’并没有独自击杀敌人的可能性。此外，‘收容物677号’自己也承认，她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来自你的帮助，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帮助。请你具体描述一下，当时你到底做了什么？”
“这……其实我也不太确定。”程幽仔细回忆着整个战斗过程，“我只记得，我当时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，心里想着如果阿柒也能看到的话，应该就能解决掉这个敌人了。于是我握住了阿柒的手，然后就……赢了？”
听到程幽的回答后，对方沉默了好一阵子。
房间里满是令人不安的寂静，不免让程幽心里有些发怵。
好几分钟，扬声器里才传来下一个提问：
“你在那场战斗中所使用的能力，是源自你本身，还是你身体里的那颗‘心脏’？”
程幽思索片刻，摇了摇头：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……这是实话。
程幽确实不知道。
类似的体验，也就是视线超越时间、空间，看到那种“脉络”的情况，他以前也曾在“旧物市场”经历过一次，而且那个时候，他的心脏也并没有什么异状；所以按理来说，这种能力应该本就属于程幽自己才对。
可是昨天晚上，在生死关头，他又确实感觉到了某种源自“心脏”的力量。伴随着这股力量而来的，是强烈的“掌控感”，以及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明确预期……好像就连他的性格和思考方式，也都随之发生了变化。
那种感觉，让程幽有些害怕。
……
“他没有说谎。”
单向玻璃的另一边，一名调查员盯着实时显示着程幽各项生理数据的屏幕，判断道。虽说程幽的心率格外稳定，但是他的皮肤电、呼吸节奏、瞳孔幅度等等指标，还是会忠实反映出他的心理活动。
“嗯。看来他还算老实。”一名女性干员点了点头。
透过扬声器与程幽交谈的，正是此人。她是这场“审问”的主导者，也是被派来凌江市的所有六十一名“特遣队成员”中的指挥官。
资深干员，时青。
她穿着一套干练的黑色西装，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扎成马尾，完全是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派头。明亮的眼神和略微下垂的嘴角，给人的印象既精明能干，又咄咄逼人。
那个让老徐唯恐避之不及的人，就是她了。
……审问继续。
接下来，时青又向程幽问了好几个问题，还对他的身体情况和灵力特征做了检测。关于那颗心脏的来源，程幽依旧是一问三不知，跟昨天的回答没什么两样。
“这份报告，虽然草率了一些、用词也模棱两可，但总的来说也并没有出现错误……”
时青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件，沉声说道。这文件，正是昨天那位负责对程幽进行鉴定的医生所提交的报告。
“那颗心脏，似乎并没有释放出能量场……当然，也可能是它的能量太过微弱，仪器根本检测不到。总而言之，的确不太像是某种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存在……”
既然如此，那为什么“黄金黎明协会”的人会想要得到它？
想不通。
可以肯定的是，凡是与“黄金黎明协会”扯上关系的人或事，就绝对不会只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；要知道，“黄金黎明协会”既是组织的头号死敌，也是会威胁到整个人类社会的、最恶劣的犯罪组织……程幽的那颗心脏，肯定藏有天大的秘密，否则也不至于令“十圆环”之一的奈随知亲自出马。
一定要查个一清二楚！
从程幽那位已故的父亲、程庆年的方向入手，倒也是一种调查思路……不过那太花时间了，而且也未必会有结果。
最直接的做法，当然是现场剖开程幽的胸腔、直接用肉眼确认那颗“心脏”的状态。如此一来，特遣队中的“研究员”们必定会分析出许多重要情报。
不过，到底要不要这么做，时青其实还没有拿定主意。
就在这个时候……
一名驻守在门外的特遣队成员，推开房门走了进来，手里还举着一只电话：“时青，有人找你。是‘上面的人’。”
……上面的人？
时青接过电话，脸上有些不快。她不喜欢在工作过程中被打扰。
“是，我是时青……是。……是。”
随着通话进行，她那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，变得越来越严肃。紧接着，在挂断电话之后，时青深吸一口气，环顾着周围的其他特遣队成员，命令道：
“上面来了指示，要我们立刻对程幽进行‘活体解剖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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